2018年11月30日 星期五

基因編輯嬰兒 -- 所以 CCR5 到底長怎樣?

關於中國基因編輯嬰兒的新聞大家大概已經看了好幾天了吧。賀建奎改的是 CCR5 (C-C chemokine receptor type 5),到底是消除這個基因,還是改成它的突變 CCR5 δ32 呢?看了那麼多的資訊,相信很多人都學到 CCR5 和 CXCR4 是免疫 T cells 細胞表面的 co-receptors,HIV 病毒透過其表面的醣蛋白 gp120 和免疫細胞的 CCR5 或 CXCR4(或是兩者)相結合後進入 T 細胞。

CCR5 RefSeq: NP_000570.1
CCR5 UniProtKB: P51681


Figure: CCR5 有七個 TM,三個 ECL (extracellular loop) 和三個 ICL (intracellular loop),N-terminus 在細胞外,C-terminus 在細胞內。(C Blanpain et al, Blood 2000 [4])

所以 CCR5 δ32 到底是怎樣呢?CCR5 是一個長為 352 個氨基酸的蛋白質,表現在免疫 T 細胞的表面,屬於 GPCR 的一種,有七個 transmembrane (TM) regions。CCR5 δ32 的意思是 CCR5Δ32,Δ 在基因上或蛋白質上的意思就是 deletion 的意思,Δ32 就是有 32 個 bp (base pair) 被 delete 掉了,就是少惹 32 個 bp 的意思(感覺在講廢話 XD)。這會有什麼影響呢?稍微了解 DNA 和 codon 的都知道 condon 是三個 bp 為一組轉成一個氨基酸,所以如果是三的倍數的 bp 被消失的話就是少了幾個氨基酸,但如果是非三的倍數,例如是 32 個 bp 被消失的話則會造成 frame shift,也就是整個氨基酸序列會大挪移。CCR5Δ32 裡被消失的那 32 個 bp 使得 stop codon (TGA) 提早出現了,造成尾端(C-terminal)的 168 個氨基酸消失了,第二個 extracellular loop 只剩一半,連帶著後面的三個 TM regions 不見了 [1]。


Figure: CCR5Δ32 中失去的那 32 個 bp (M Samson et al, Nature 1996 [1])

因為這 32 bp deletion,整個蛋白質只剩一半,無法形成有功能性的 receptor,因此對 HIV 免疫。是說我孤狗了一下,發現 HIV gp120 的 binding site 是 CCR5 的最頭端 N-terminal 細胞外的那一小段 (residue 1-30) [2],那為什麼帶有 CCR5Δ32 突變的人可以免於 HIV 感染啊?他們的 CCR5 還是有 HIV 的 binding site 啊不是嘛?CCR5 有兩個預測的 disulfide bonds , C20-C269 和 C101-C178,有研究顯示這兩個 disulfide bonds 連結惹 ECL,可以維持 CCR5 的整體結構和功能,C20A, C101A 和 C269A 的突變降低惹 CCR5 的功能和 HIV 感染 [3, 4]。其中的 C269 位於 CCR5Δ32 裡被消失的那一半。另外,CCR5Δ32 在細胞實驗中的表象量也比較低。

>NP_000570.1 MDYQVSSPIYDINYYTSEPCQKINVKQIAARLLPPLYSLVFIFGFVGNMLVILILINCKRLKSMTDIYLLNLAISDLFFLLTVPFWAHYAAAQWDFGNTMCQLLTGLYFIGFFSGIFFIILLTIDRYLAVVHAVFALKARTVTFGVVTSVITWVVAVFASLPGIIFTRSQKEGLHYTCSSHFPYSQYQFWKNFQTLKIVILGLVLPLLVMVICYSGILKTLLRCRNEKKRHRAVRLIFTIMIVYFLFWAPYNIVLLLNTFQEFFGLNNCSSSNRLDQAMQVTETLGMTHCCINPIIYAFVGEKFRNYLLVFFQKHIAKRFCKCCSIFQQEAPERASSVYTRSTGEQEISVGL

>CCR5CCR5-δ32
MDYQVSSPIYDINYYTSEPCQKINVKQIAARLLPPLYSLVFIFGFVGNMLVILILINCKRLKSMTDIYLLNLAISDLFFLLTVPFWAHYAAAQWDFGNTMCQLLTGLYFIGFFSGIFFIILLTIDRYLAVVHAVFALKARTVTFGVVTSVITWVVAVFASLPGIIFTRSQKEGLHYTCSSHFPYIKDSHLGAGPAAACHGHLLLGNPKNSASVSK


(沒有 highlight 的序列是正常和突變不同的地方,紅色 C 是預測會成 disulfide bond。)

然後我剛看了一下賀做的 CRISPR,他是說露露的是 CCR5 K/O,但是他又寫 +1bp/-4bp,是說只有 3bp deletion 嗎?(*) 然後娜娜的是 in-frame 15bp deletion,不知道它的 in-frame 15 bp deletion 是指哪裡到哪裡,所以變成是只少了五個氨基酸的突變種嗎?我覺得這兩個都和天然的 CCR5Δ32 差很多啊。(對了,他展示的定序圖裡,娜娜的訊號也太雜了吧,他竟然能讀出 ATCG 是哪個?是我就會要求重新定序。)

* 後來看了尼安德塔人石器匠的解釋,+1bp/-4bp 是指兩個 alleles,一個是 +1bp,另一個是 -4bp,所以兩個 alleles 都有 frame shift,slides 裡出現的定序圖中那個箭頭不知道是指 +1bp 的還是 +4bp,不知道 frame shift 後整個氨基酸序列變怎樣,真的出現 premature stop codon 而變成 K/O 惹嗎?不管怎樣,我覺得這個情況更糟呀。



然後孤狗的時候,發現在 2016 年的時候中國已經有人做過人類胚胎的 CCR5Δ32,用的是 3PN embryo,發表在 Journal of Assisted Reproduction and Genetics (X Kang et al, 2016),那個論文裡面編輯成功的胚胎中,其定序結果的確跟天然的 CCR5Δ32 相同,而不是像賀的這樣。那篇是用了兩種,一種是有提供 donor template 的 HDR,一種是沒有的 NHEJ。HDR 的成功率很低,最高只有 15% 的胚胎編輯成功。NHEJ 則滿高的,但是出現其他種類的 mutation 也很高。他們檢測了 28 個他們認為會出現 off-target 的地方,每個出現的 mismatch 大約有 2-4 個,未發現有 indel (insertion & deletion)。這個研究因為用的是 3PN embryo,所以三天後就死了。


Figure: HDR 和 NHEJ 的差別 (JR Guitart Jr. et al, J Inves Derm 2016)

不管賀的基因編輯嬰兒是怎樣,我還是覺得在 off-site target 解決之前不適合用在嬰兒身上,唯一的例外是用在很明顯的基因疾病。另外,就算是 CRISPR 技術很成熟了,我還是反對用在治療以外的地方,例如改善外觀。(雖然我覺得這種非單一基因的很難做到,尤其我們還無法掌握是哪些基因調控這些。)



相關閱讀:關於 CRISPR-Cas9


References:

1. M Samson et al, Resistance to HIV-1 infection in Caucasian individuals bearing mutant alleles of the CCR-5 chemokine receptor gene. Nature (1996)

2. EG Cornier et al, Specific interaction of CCR5 amino-terminal domain peptides containing sulfotyrosines with HIV-1 envelope glycoprotein gp120. PNAS (2000)

3. C Blanpain et al, Extracellular cysteines of CCR5 are required for chemokine binding, but dispensable for HIV-1 coreceptor activity. JBC (1999)

4. C Blanpain et al, Multiple nonfunctional alleles of CCR5 are frequent in various human populations. Blood (2000)









2018年11月9日 星期五

割掉盲腸可以降低得到帕金森氏症的風險

有意思,割掉盲腸可以降低得到帕金森氏症(Parkinson's Disease; PD)的風險 19-25%。

原因是他們發現盲腸是致病蛋白 α-synuclein 的堆積地。α-synuclein 的基因是 SNCA,有家族遺傳病史的通常是帶有 SNCA 的突變。

α-synuclein 大量表現在神經系統中,佔了細胞內蛋白總量的 1% (of total cytosolic proteins),有趣的是它除了出現在腦神細胞中,它也出現在紅血球和血小板中。它是很小的蛋白質,長度只有 140 個氨基酸,被認為在自然的情況下是不會摺疊的(natively unfolded protein),但是當和 lipid 結合時會形成 α-helices,它的 N-terminus 被預測出來是 lipid-binding motif,會和細胞膜中的 lipid 結合。而在一些情況下,它會形成 β-sheet,變成類似造成阿茲罕默症的 Aβ 所形成的 fibrils。


Figure: CM Ritchie & PJ Thomas; doi: 10.4236/health.2012.431175

雖然 α-synuclein 在腦部的功能還不清楚,不過如果摺疊錯誤(misfold)的話會結塊(aggregates)堆積成 Lwey bodies (LB),造成腦細胞死亡。另外,它也會從神經細胞中釋出,遊走到其他器官,目前機制不清楚。之前有研究發現,PD 病患的腸胃道神經細胞(enteric neurons)裡也有 α-synuclein aggregates,有可能腦部的 α-synuclein aggregates 是經由迷走神經(vagal nerve)由腸胃道進入到腦部的,而割盲腸手術會切斷迷走神經。除此之外,腸胃道問題像是便秘在 PD 病患也滿常見的。

而這篇研究發現,不管是在健康人還是 PD 患者的盲腸裡,不分年紀都有發現有大量 α-synuclein 的堆積。他們分析了兩組資料數據,一組是瑞典 SNPR (Swedish National Patient Registry),約一百六十萬人,另一組美國的 PPMI (Parkinson’s Progression Markers Initiative),有 849 位病患。分析結果顯示,是否割盲腸和得到 PD 的風險相關,割掉盲腸二十年以上的比沒割的發病的年紀比沒有的晚 1.6 年,割掉三十年以上的人發病的年紀比沒有的晚 3.6 年,而割掉盲腸的人得到 PD 的風險也比沒割的人少了 19.3%(六十五歲以上沒割盲腸的人得到 PD 的機率大概是 1%)。不過呢,如果在病發之後才割掉盲腸的話,則沒有太大幫助。另外,如果是家族遺傳的話,割盲腸也沒有明顯的幫助。其中一個有趣的發現是他們把瑞典的資料分成都市人口和鄉村人口後再分析,發現割盲腸降低得病的機率只出現在鄉村的人口,因此致病原因可能也和環境有關。

除此之外,他們也檢視了健康人盲腸裡的 α-synuclein,發現健康人盲腸裡的 α-synuclein 和腦中致病的是相同的,都是 α-synuclein aggregates,從盲腸裡抽取出來的 α-synuclein 可以在體外(in vitro)迅速引起正常的 α-synuclein 產生結塊現象。另外一提的是 α-synuclein aggregates 堆積在腦部會造成細胞死亡,但是在盲腸則沒這個情況。至於為什麼大多數健康的人的盲腸都有 α-synuclein,但是並非每個人都得 PD 呢?作者檢視了健康和病患的盲腸,發現病患的盲腸比健康的人要短,這也許是原因,但還需要更多研究證據。



Articles:

NNR / Appendix Removal Lowers Parkinson's Disease Risk by up to 25% (Oct 2018)

Science / Seeds of Parkinson’s disease may hide in the appendix (Oct 2018)


Papers:

BA Killinger et al, The vermiform appendix impacts the risk of developing Parkinson’s disease. Science Translational Medicine (2018)

L Stefanis, α-Synuclein in Parkinson's Disease. Cold Spring Harb Perspect Med (2012)

O Marques & TF Outeiro, Alpha-synuclein: from secretion to dysfunction and death. Cell Death & Disease (2012)